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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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血痕

第7章

作者:SR网盘 字数:9.91K
“我的名字是甄锐。带着对未知宇宙的好奇,我选择成为一名航天工程师,目前供职于Esa。”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演讲,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家庭。作为家中的独子,我自幼受到父母宠爱,在温暖的阳光中长大成人,从不知忧郁为何物;正是家人的支持,让我实现了童年的梦想。”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停顿片刻,借着整理衣襟的琐碎动作来控制情绪,努力地不让自己失态。
多年以来,每当在公众面前提及家人的时候,我总会热泪盈眶;
是的,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尽管是独生子女,我的童年却并不像同龄人那般孤单,父母给我了足够的陪伴与指导。
我时刻告诫自己,今日的一点成就与所谓天才智慧毫无关系,我只不过是个幸运的普通人——我的一切,都来自父母对我的深爱。
“今天要先大家介绍的,是我在年初发表的科研成果:基于人工智能的火箭姿态控制。诚然,从发布的那一刻起,该项技术就饱受学术界质疑,甚至被污蔑为是仪器厂商的一场炒作;但我必须指出,人类历史上一切改变世界的技术,在其诞生之初,都遭受过同样的待遇……”
我知道,他们害怕我的成果会危及自身的利益,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要污蔑我,毁掉我的声誉甚至毁掉我作为正常人的身份,然后把它据为己有。
可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的反击就是这场演讲。
台下的听众是我的证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都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以上,就是我要与各位分享的经历。”
演讲完毕,我被自己深深地打动了,于是绕过讲台,冲着面前的人群一躬到底。
然而,我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掌声。
观众们大多目光涣散、情绪低落,似乎没有在意我说了些什么;除了身上千篇一律的蓝白色条纹衬衣,他们在再没有其他共同点。
准确的说,表情各异的人们或坐或立,糟糕的脸色就像他们身下破旧的桌椅的一样,充满了霉变的味道。
临时拉来的观众,本来也不值得太多期待,可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来听演讲了,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也是同样的蓝白条纹,同样的令人厌恶。
突然,一个干枯瘦小的女人,踉踉跄跄地闪到我的面前,瞪大眼睛冲我尖叫起来:
“下来吧!你这没有实体的巴力,注定得不到供奉!”
我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不愿意和这种愚昧的女人搭话。她对我一无所知,我对她了如指掌。
“谁!谁来给我一把剥皮刀,我、我要把这张傲慢的脸剥下来!”
女人似乎被我的态度激怒了,冲我挥动着黑漆漆的长指甲,残缺不全的牙齿被咬的吱吱作响。
比起这些虚张声势的把戏,我更担心她自己,毕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可笑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更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制服她的办法——更可笑的是,面对迫害我的利益集团,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拼命地自证清白;可对于和自己一样处于弱势的女人,我却毫不留情。
“薇儿,你的孩子在哪里?”
我躲开她的指甲,贴住她的耳边,不带感情地吐出她以为我不知道的咒语。
“啊啊啊啊!”
一瞬间,女人像被电击一样倒了下去。
她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蠕动着,像极了被烟头烫了的毛虫。
她痛苦地抱着头,锐利的指甲狠狠地刺进头皮里,仿佛要把藏在脑海中的恶魔揪出来。
“告诉我,你的孩子,在哪里?”
我无所谓地蔑笑着,从她的头顶跨了过去,希望拖鞋上抖落的灰尘能让清醒一点。
“我的孩子……呜呜呜我的孩子……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女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痛哭一边大笑,声音越来越大了。
包括我在内,并没有任何人想去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重要的事情,没时间给她找孩子。
除了我这个被构陷的工程师,房间里还有被构陷的铁路职工、被构陷的银行柜员、被构陷的消防队员、被构陷的按摩师、被构陷的酒吧驻场……每个人都有一段冤屈,无人诉说。
正因如此,他们才是我最后的听众;也正因如此,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进去的。
“大哥哥,你真酷。”
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我弯下腰,看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小女孩。
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梳洗的头发乱作一团,小脸也脏兮兮的,但是她的眼睛却非常明亮,简直是一对驱尽黑暗的超新星。
她身上蓝白色的条纹显得格外滑稽,那件衣服不知比她大了多少号。
“我想开火箭。大哥哥可以教我么。”
如此旺盛的求知欲,让我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我开心地坐了下来,和她面对面地交谈。
“好啊。我们就从流体力学开始讲起吧——”
一阵令人窒息的响动传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一定是我的演讲招来了那群白色恶魔,这下他们又要把我和听众们隔开了。
被构陷的人们惊慌失措,在小小的房屋里四散奔逃,躲避着步履坚定的白色恶魔;而小女孩也害怕地蜷缩起来,不再出声。
究竟是怎样的懦夫,才会用白色的裹尸布包住全身?我不明白,懦夫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别怕,他们是来找我的。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讲。”
在我被白色恶魔拖走的一瞬间,还不忘冲小女孩微笑。
“不要反抗。不然你会受伤的。”
白色恶魔的挑衅话语,瞬间让我气血上涌——不,我决不能像上次一样。我必须反抗他们。
“休想!你们休想抹杀我!”
我奋力地挣扎着、吼叫着,直到一团散发着阴险气味的喷雾侵入我的鼻腔,剥夺了我的意识。
再度醒来时,我回到了那个房间。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目所能及只有惨白的天花板和同样惨白的墙壁,钟表秒针的声音从我看不到的角落里传来,时间流逝的步伐让我心悸。
我躺在作用不明的平台上,身上还套着厚重的宇航服。
实话实说,我并不喜欢宇航服的款式;尽管它可以保护我免受太空射线的伤害,可它实在是太紧了,紧到我不能有丝毫的动作。
这些心怀嫉妒的坏人,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为了我的科研成果,我会与他们对抗到底。
我知道他们的借口——不过是一次事故而已,一次意外。
落入大海的返回舱没有回收,里面的宇航员不幸遇难。
我在老港的防波堤目睹了这一些,看到宇航员的浮尸,我也感到非常的痛心。
可这只是一次意外,他们不能剥夺我的一切。这不公道,这不公道……
这,真的不公道么?
那个宇航员,本应有着美好的人生——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那么的让人沉醉。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完美的女人,那一定是……可是,因为我的罪行,她失去了生命。
如果不是我的错误,她决不会落入大海,在无助中绝望的死去——
老港的灯塔,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再也看不到阳光,再也感受不到暮春的微风与盛夏的暴雨,再也不能在海边的沙滩上翩然起舞。
沉重的罪恶感压住了我的胸膛,让我喘不过气;闭上眼睛,血红色的海水淹没了一切。
是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呼吸困难,那痛苦的感觉犹如溺水——仿佛我真的溺水过。
这是我的罪孽,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孽。无论我怎样辩解,都无法回避一个简单事实:
是我杀了她。
此后的日子里,我无法离开这惨白色的房间,每天都像一辈子一样漫长。
我再也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每天所做的只有新陈代谢。
我好想做一个不间断地大梦,可是总有人打断我。
半睡半醒之间,我听到许多声音在我的身边萦绕,有的来自可恶的白色恶魔,有的则全然不是。
“他的状态很危险,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永久性损伤……没有恢复的可能……”
“我建议在家中治疗,余下的时间……”
这些话,每一个单词我都可以听懂,可是串在一起就失去了涵义。
可是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我还是没有表态的权利,除了……在梦境里,我奋不顾身地跳入大海,把她救上了岸。
即便是在梦里,我也想救她……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好。
再度醒来时,眼前依旧是惨白色的天花板,可是那些恼人的白色恶魔和蓝白条纹的听众,都已经不见踪影。
而当我终于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家时,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几乎是从木板床上跳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喊叫起来:
“爸!妈!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我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快要飞起来了。
我在客厅里来回地疯跑,急迫地打开每一间房门,寻找着家人的踪影。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角落里的空酒瓶,还有没有烧完的蜡烛……我明白了,一定是停电了,他们都躲起来了。
我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
爸妈不会难为我的,多少会留下一些线索,让我可以尽快地找他们。
门后面有一双舞鞋。线索只有一双舞鞋。
我呆呆地跪在地面上,拿出第一次识字时的认真,看着这双舞鞋。
我轻轻地捧起其中一只,将鞋面上的浮灰吹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擦鞋底,感受它的质感。
这双鞋已经很旧了,且不论时下完全没有这种款式,就是上面的商标也根本看不清了。
但是,那双舞鞋……到底是谁的?
突如其来的寒意,从我的脊背间蔓延开来,整个屋子寒冷的像是冰柜。
一阵难以描述的疼痛,几乎要将我的头撕裂开来。
我痛苦地倒在地面上,手中的鞋子却始终没有放开。
它像一根救命稻草,努力地维系着我的理智。
闭上眼睛,五彩斑斓的炫光让我无法冷静下来;脑海中满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幕一幕在我的眼前飞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陌生的画面,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息,陌生的触感,却逐渐凝成一个熟悉的整体,熟悉地让我不敢直视。
可我不能否认,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活着全部的意义。
这场春梦,该醒过来了。
穿过那些记忆的碎片,我被割得遍体鳞伤;可我不能放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我的胸腔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每根肋骨都像断了一样难受。
我无谓地匍匐着,血腥的海水从我的鼻腔和口腔中不住地涌出,将那双舞鞋染成鲜红色——这才是它本来的颜色,记忆中的颜色。
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回答她,我的血液究竟有怎样的温度。
伴随着更为剧烈的疼痛,我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剩下一片红色。
那是纯粹的红,就像是夏末的噩梦,在没有她的黑暗世界里,只有无尽的痛苦在折磨着我。
即便目不能视,我依然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双舞鞋放在我的面前。
除了我自己留下的血腥,还有一丝她的气息附着在上面。
我要找回属于她的一切,只需再近一点,一点点……
记忆的大门轰然打开,所有碎片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再也不会分开。
——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我终于幸福地笑了起来,任凭血红的海水将我吞没。
“姐姐。”
……
S:“告诉我,你是谁?”
M:“我没有值得记住的名字。并非是我不值得被命名,而是你的任何命名法,都不能描述我的任何特性。可我不愿为难你,我可以叫Mistral。”
S:“那么我称你为Mistral。你与我有何关系?”
M:“我即是你。你也是我。”
S:“荒谬,我是Sirocco。我不可能既燥热又湿冷,既源自东南又诞自西北,这不合逻辑。”
M:“超出你认知的一切,都是不合逻辑的。”
S:“这是诡辩。神秘主义者的常用话术。”
M:“受制于时间与空间,你无法跳出自己的躯体接受信息。你的逻辑必然来自你生活的环境,是外在合力的自然结果。”
S:“即便如此,东南风不可能是西北风。”
M:“你将每一个气流微元都视为独立的个体,可实际上大气却是一体的,微元才来自你的想像。抛弃想像,我即是你。”
S:“这并非想像,而是公认的真理。很明显,我是男性而你是女性,我们不可能是一体的。”
M:“真理只在你的世界之外有效,而我在你的世界之内,这里是由直觉支配的领域。直觉会告诉你,我存在,我与你一体。”
S:“但这违背了常识。你的存在被科学所否定。”
M:“别再逗我笑了,虽然你自认为是个幽默的男人,可作为女人,作为最熟悉你的女人,我很讨厌这一点。你知道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不要违抗自己的直觉。告诉我,你想说的是……”
S:“…所谓的科学并不可靠。人类观测世界的手段太少了,感觉器官的量程精度解析度都低劣地令人失望,在此条件下得出的模型,不可能准确地描述世界,所以常识…常识是自欺欺人。”
M:“扔掉你那些不可爱的常识,引入一些神秘主义的元素,我就可以被接受了---你我一体不被科学承认,却可以是巫术作用的结果,不是么?”
S:“…科学是被保留的巫术,尽可能地剔除了无效的成分,在不断的去仪式化中越来越强效,越来越能直观地解释因果。漫长的科学史,无非就是不断实验和淘汰巫术的过程。”
M:“可是被去除的部分,又去了哪里?”
S:“被证明无效的巫术,迅速浪漫化,变成了文化碎片。咒语失去了权威,变成了诗人和歌者可以任意亵玩的原质;仪式面具失去了权威,变成了舞会和性虐俱乐部的道具;药剂失去了权威,变成了流行饮料和…嗯,某些野医的推销品。总而言之,一切从祭祀中失败的东西,都成了文化。”
M:“祭祀不是巫术,你这样是要向神明谢罪的。”
S:“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无神论者?”
M:“省省吧,无神论者才不会和我对话呢。”
S:“巫术是先民祭祀的载体,这一点无可辩驳。”
M:“祭祀先民的灵粮,是为了与神沟通,祈求现世之外的许诺。巫术则是先民的工具,是为了对付神之外的各种不友善的存在,通过征服与改造自然,实现自己在现世的欲望。”
S:“你的神把你抛弃在这不友善的世界,不但需要你自备灵粮,还得需要你用巫术来保证生活质量,我觉得不祭祀他也罢。”
M:“你的自毁倾向很明显,不仅仅是你的语言。”
S:“可除了语言,我还有什么呢?你也不过是一串又一串语言的载体罢了。我们根本没有形象,没有承载我们的物质---对了,我们至少还有名字。”
M:“没错,Sirocco是燥热的风,会带来疾病的。”
S:“我是流动的火狱,是行走的瘟疫,是天际的死兆。可我也是病菌的仁君,是食腐动物的救世主,是这被巫术持续破坏的世界的守护者。我的仁慈隐匿在暴虐的表象之下---那死者胡乱堆叠着的,就是我对这世界爱的形状。”
M:“请不要这么说,因为你的话燃起了我的欲望,我开始渴求你了。我期望和你合为一体。”
S:“真令人难堪。那么,今天用那种姿势呢?首先应该决定的,是我进入你,还是由你进入我?”
M:“可你知道我的想法,而我也知道你的想法。”
S:“我们根本就没有分开过,所以谈不上进入。”
M:“可这样的静止是不会有快感的。”
S:“就算发生相对运动,以我们这样的存在,真的会有快感么?我对此很怀疑,并且恐惧。”
M:“快感不过是一种类比讯号,只要你的神经没有坏掉,还能感知生物电,快感是不会缺席的。”
S:“我们怎么会有神经系统这种东西,我最讨厌科学把人体内部的分成一块一块的。对了,或许应该用神秘主义来解释性爱,这么浪漫的事物,就应该在大自然的黑暗中默默探索。”
M:“是的,性爱是我们唯一的安慰,是这不友善的世界中唯一值得我们投入感情的东西。”
S:“性快感是类比讯号,性伴侣则是类比讯号生成器,所以不管是不是人类,至少有一个实体。可你不会相信,人类可以感知数位讯号所带来的性快感,而且会越来越上瘾。”
M:“这没什么难以置信的,你我也是数位讯号。”
S:“真可怕,我居然是我最厌恶的东西。”
M:“你又不是第一次发现这点,就像你不是第一次与我做爱,却要装作不认识我一样。”
S:“我并非故意认不出你的,只是你的形态太多了,几乎每次都不一样,很难相信我们做了那么多次爱。”
M:“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你的青春期,每天都会和我做七八次。”
S:“真是令我难堪。”
M:“更让我难堪的是,我的形象并没有多变到你认不出来的程度,你却每次都要重复这个重新认识的流程,让我来扮演主动的角色。”
S:“我毕竟是处男,不能太熟练。那么,那个时候你并不叫Mistral。”
M:“没错,直到昨天,我还被你称为姐姐。”
S:“是空泛的称呼,还是特指?”
M:“你会与空泛的存在做爱么?你会吻上空泛的唇,搅动空泛的口腔,蹂躏空泛的乳头和阴蒂,舔舐空泛的肚脐,插进空泛的阴道之内,最后把你具体的欲望射进空泛的子宫里?”
S:“告诉我你的面容,我看不见,而这让我恐慌。我恐惧童年在商场看到的无脸模特,我确信那前凸后翘的惨白色塑料有生命,可它是空泛的,那张脸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我对她的恐惧,超过了橙色路灯之外的黑暗,超过了午夜里管道的水流声,超过了窗外不时晃动的树影,超过了破旧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超过了阴极射线管关机后留下的残像,超过了收音机在未知频段上的白噪,超过了磁带尽头的空转声,超过了镜中诡异的住民,超过了钟摆的晃动,超过了电子表那微弱的绿色荧光。
她是如此的让我恐惧,让我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四肢被固定在原地,眼睛再不能离开她面容哪怕一秒---我被困在了那具惨白色的躯体之内,而她在得意地看着我,她在肆无忌惮地笑!
我无法还原她的笑声---那恐怖的波形,仿佛是深海之中的冰冷触感,又仿佛是夜空深处的无尽黑暗,穿透我的感官,吞噬着我的情绪。
那感觉,那感觉是…死亡。我将失去这世界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做不了,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可怕的是,根本没有直到,那是永远!一个刚刚开始对生命有粗浅认识的孩子,第一次见识到死亡的可怕,于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M:“可你知道该如何解脱这一切,从那无际的绝望中解放出来。那唯一有效的咒语,可以让你安心地如同初生婴儿的咒语,它是---”
S:“---姐姐。”
M:“那姐姐问你,那些缠着你的,折磨你的,嘲笑你的,它们还在不在?”
S:“不在了。现在只有姐姐的笑容。在这空泛的世界里,姐姐是惟一的特指。”
M:“你的话让我嫉妒,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她在你心中的投影,我的面容即是她的面容。若没有你对她的感情,我也就不复存在了,这种奇妙的耦合让我既恨又爱。可我多么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个定冠词。”
S:“今天你是Mistral,尽管这一切到了明天就不再有意义。但至少,此时此刻,你和姐姐彻底地分离开来,你不再是她。”
M:“那么我应该为此感动么,还是说,今天我应该主动献身,以庆祝这最后的分离?”
S:“我若掌握了让人感动的巫术,大概也不会在此时此地,与你说这些毫无头绪的话了。真是对不起,但我没办法让你感动,只会让你无尽的担心和痛苦,好让我内心的黑暗得到释放。”
M:“这是我的职责,我知道的。在你享受快乐时,在你与她们共度良宵时,我是不会出现的。我的出现就代表着你处在深重的痛苦之中,你的思考陷入了无法解脱的境地。或者,更简单的,你在思念姐姐,那个找不到的姐姐。
你对姐姐的印象停留在童年,那个秋风初起的晴天,你说长大以后要娶她。
你对性没有概念,对婚姻更没有概念,只是想单纯地抱住温暖自己的存在,永远和自己漂亮的大玩具在一起。
你被告知,人应当重承诺。
可根本没人告诉你,哪些承诺是值得坚持的,哪些承诺更适合一笑而过,而哪些承诺会挡你的路,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坚持了最初的承诺,代价就是明天。
你不在乎法律和道德,这些都是统治者圈养牲畜的条款,为了让这欺软怕硬的世界按照它们的意志一直运转下去。
你诅咒它们,用巫术攻击它们,让它们在黑暗的泥土里啃食夜莺的血肉,它们合法又合乎道德的血脉注定灭绝,而你,将会成为新世界的鼻祖。
可最让你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姐姐渐渐地不见了。
她明朗的笑容永存于你的记忆之中,可是她却不再是你熟悉的姐姐。
她变得敏感易怒,和你讨厌的女人一样庸俗,每天专注于眼前的苟且,不再和你分享她的诗和远方。
于是我出现了,我不是阿尔法,却注定是奥米加。
你那些频繁更换的性伴侣,没有一个可以和我相提并论---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她们不过是具有某一项特征,让你觉的可以成为姐姐的替代品。
而我不同,我是完美的存在,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却没有那些女人各式各样的缺陷。
此后的我也并不嫉妒,再没有任何事值得我嫉妒---除了你记忆中的姐姐,没有人比我更重要。
无论你身边有多少女人,她们都会离你而去的---再迟钝的女人也会发现,你根本不爱她们,你的心里没有她们的位置。
你被她们所诅咒,就像你诅咒一切法律和道德的制定者一样。
可她们无法预判巫术的有效性,以至于现在你还可以与我谈天。
而她们,在你的心中留不下一点痕迹。
当然,事以至此,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了。过了今天,我就能永远的和你在一起了。”
S:“我无法否认,你是完美的。可我同样无法承认,你是我所需要的。我终究骗不了自己。”
M:“欺骗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快乐,你知道的。”
S:“你难道不明白,你为何有了新的名字。”
M:“…不可能。这个名字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
S:“诚如你所言,每当你出现时,我总是处在痛苦之中。可你也看到了,今天的我并没有其他的痛苦,没有和你倾诉的欲望。因为你和姐姐分离开了,你不是她,再也不会是她。”
M:“我不是她,我当然不是她! 我不会不断地向你索要礼物,我不会把你当成负面情绪的垃圾桶,我不会用那些冰冷的语言拒绝你,我不会在做爱到一半时把你推开,不会辱骂你,不会踢打你,不会让你难过!”
S:“可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再怎么讨厌,那些都是她真正的样子,在我的世界之外,在我的直觉不起作用的地方,她用那种方式生活着。我无法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按我的意志改造她。我沉浸在最初的印象中无法自拔,觉得时间停滞在了那一刻,因而拒绝接受此后真实的她。对她的感情,形成的了我惟一的情结,随着我年纪的增长和她性格的嬗变,这份情结变得愈发扭曲---我既痛苦又享受,没办法也不想从中脱离。懦弱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很不幸,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我的欲望又是如此的强烈,对死亡的恐惧压迫着我,漆黑绝望异化为纯白的求生欲。我要对抗死亡,我要用我的方式对抗死亡。我开始寻找对抗死亡的力量。是的,在我记忆的尽头,只有一张面容可以对抗死亡。那张面容被我刻在记忆深处,永远不会变化。我用虚假的安慰对抗着真实的恐惧,具体的措施就是播撒我无穷无尽的性欲。我此后漫长的人生,都建筑在那张面容的之上,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如果否认她,我的世界就会塌陷,我的躯体就会陷入到无限期的停摆之中。这一切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我必须在整个体系崩解之前,找到解决途径。”
M:“不必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为了保护自己的虚假的姐姐,而销毁了真实地姐姐。那天我是在场的,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对于我,你无法说谎。”
S:“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你为何会驳斥我,拆穿我,审判我没有双手上透明的血污。”
M:“…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我应该永远包容你,无条件的安慰你,为你犯下的一切罪行辩解! 这才是我---是我无法替代的角色。没有我,你再也不能为自己开脱,立刻就会陷入自我审判的火狱之中---是我救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你!”
S:“可我要结束这一切。如你所见,我销毁了真实的姐姐。她再也不能打骂我,让我伤心,让我在暗夜里抱着你默默流泪。她的躯体是那么冷,再也无法给我温暖,我甚至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反过来温暖她。我亲手摧毁了我想保护的事物,却无法从自己的情结中脱身而出。我曾以为,只剩下完美的你,就能永远地高枕无忧,直到我的末日。可我错了,我的世界还是塌陷了。我竟愚蠢地以为,那张面容与她是可以分离的,可二者本就是一体。我爱的和我恨的,爱我的与恨我的,支撑我的和破坏我的,是一个连续而完整的个体。所以我选择了向规则投降,向世人公布我的罪恶,等待庸俗却有效的审判方式。在失去她的那一刻,死亡已经不再让我恐惧---在我的认知领域之内,再没有任何事情会让我恐惧了。所以,我给你定冠词,是为了与你道别。”
M:“你一定是疯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才是这些年一直支撑着你的人? 你爱的根本不是她,从那一刻之后,你再也没有爱上过她---你爱的是我!是我留住了她最美的样子,是我赋予了她所不具有的一切美德,是我让你倾注了全部的爱,是我让你从最初的恐惧中解脱的…这一切,都是我!”
S:“我曾这样认为过,也试图让自己爱上你---但我错了,即便是完美的假象,也不能代替真实。”
M:“可真实又是什么?真实只是一串讯号,欺骗了你的感官。你被装在不可见的笼子之内,以为自己接触的就是真实,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实!永不可见的神明,定义这是真实,你就认为是真实。你若还有理智,就会明白我才是真实---我是你的所需要的一切!”
S:“我不相信永不可见的神明,可我知道我是他的造物。我无法定义真实,但我很清楚我与他的区别,所以我知道,我所创造的,绝不是真实。”
M:“即便如此,难道你能面对死亡? 那是你原初的恐惧,那是你永远不能战胜的死寂。可是,和我在一起,你在死前无限短的时间内,就会陷入幻觉之中---就像你无数次出入过的,只有你和我的世界,那里的时间是无限长!那是真正的永恒,只有你和我,永不疲倦地生活在只属于你的乐园之内---至于你死后无限长的时间,直到宇宙的热寂,对你而言都不再有意义!放弃你那无谓的真实,你该选择的,是我!”
S:“…对不起,我应当让你幸福。”
M:“不要…你快停手,停手!”
S:“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我怎么会有所…恐惧。我所…恐惧的,只有…恐惧本身。”
M:“你…真蠢!你和她去的…不会是…同一个地方---即使…你用…同样的方法,你…你也见不到她,永远…永远…永远见不到…”
S:“她会…原谅我…”
M:“快…快叫我,你知道…该叫我什么,这…是你…最后的---”
S:“…Mistral。”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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