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考试,阿戈尔国立大学为新生准备的传统项目,一般定在开学的第一个月末。
考试科目分为“阿戈尔国语”、“高等数学”、“基本物理”三个项目。
都是由学校老师出题,但可能是系主任,也可能是刚来的实习老师,总之就像抽签一样。
这种奇特的考试形式英格尔斯还是第一次见。
第二天一早英格尔斯提前十五分钟就来到了考场——这是允许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阶梯考场里第一排坐着的斯卡蒂。
没等英格尔斯反应过来,斯卡蒂率先示好。
“来的真早啊!英格尔斯同学。”
“嗯。”斯卡蒂给英格尔斯的第一印象就是劳伦缇娜的跟班,有点呆又有点憨,属于那种喜欢跟在别人后面做事的人。
相比劳伦缇娜,英格尔斯对斯卡蒂的印象要好得多,所以他还是礼貌的“嗯”了一声。
英格尔斯根据信息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好巧不巧,就在斯卡蒂所坐的位置上。
考场的巡视是更高一级的学生,他们的信息在考试前不会透露,只有考试当天才能见到他们,毫无疑问,斯卡蒂就是巡视。
“额……我是坐了你的位置吗?”斯卡蒂起身将位置腾给了英格尔斯。
对方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他特地别过头不去看斯卡蒂。
见此,斯卡蒂的小嘴立马嘟了起来。
“你好像很讨厌我?”
英格尔斯没回答他,只是拿出一支黑色水笔,无聊的转了起来。
“哦!好厉害!”
“什么……”
“你的笔……转的好快。能教教我吗?”斯卡蒂探出身子,一本正经的去看对方转笔。
而没等她看多久,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两个人都去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鲁珀女人走来。
“阿戈尔国语系主任,拉维妮娅,号称‘斥罪’,是原来沃尔西尼的法官。看来这次先考国语了。有人说她和校长有不正当关系,但谁知道呢?”斯卡蒂用极低的声音在英格尔斯耳旁说,“闲聊就先到这里,记得考完教我转笔哦。”
“等等,你也懂八卦?还有,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要教你转笔。”看着斯卡蒂坏笑的表情,英格尔斯发觉自己还是把人看的太简单了,一个人是立体的,不可能是单色的纸。
斯卡蒂离开了,教室陆陆续续来了人,很快就满人了。这次巡视只有斯卡蒂和出卷老师两人。
“虽然是不必要的话,但我还是要重申一下:本次考试时长三个小时,每一科目一个小时,到时会分别收卷。还有,禁止作弊,禁止交头接耳,禁止互换答案。各种摄像头遍布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通过任何电子设备作弊,因为无限电波也是被完全屏蔽的。我知道各位能来到这里已经证明自己是天才了,但我可以告诉各位,比你们更天才的人曾在这里考过试,你们能想到的任何作弊手段,都有人试过。”名叫拉维妮娅的出卷人用高声强调说。
随着叮铃铃的响声,考试开始。
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卷子收了上来。另一位不认识的黎博利老师走了进来,他和拉维妮娅握手表示交接。这次是“基本物理”。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试考完了。
在考官宣布考试结束后英格尔斯拔腿就跑生怕斯卡蒂抓住他。
负责收卷的斯卡蒂有点懵,难道对方真的那么讨厌自己?
她将英格尔斯的试卷一张一张叠好,包括刚才那张因为他跑动而掉在地上的草稿纸。
“咦?好好看的画!”
……
一天后。
紧随着考试结束,下面迎来的是阿戈尔国立大学的开学典礼,说是开学典礼,其实就是放假一天,让学生们尽情享受生活。
(有点搞人的是,刚考完试就放假,你让那些没考好的同学怎么放心玩呢?)
这极大的震惊了英格尔斯,因为在他人生中十二年的求学生涯中,开学典礼就是学生们站在冷风天或者大太阳下听学校领导讲些有的没的的屁话,如此看来,国立大学还是把学生当人看的。
虽然如此,但英格尔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哈里学长,我们真的不用看领导们的线上讲谈会吗?”
“当然不用了。*阿戈尔粗口*,又输了,防守局起四把大狙干嘛?”哈里取下了耳机,闭麦,开始痛斥队友的不做人。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英格尔斯,“我们学校从来不强求学生看这种东西的,非常无聊。虽然这东西是告诉新生一些校规和注意事项之类的。比起这个,新生还是好好享受生活比较好。”说完,哈里又开了一局。
英格尔斯似懂非懂,本来爸妈送他来这所学校是为了让他继续深造的,结果入学一个多月基本都在放假,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干。
他心想要不还是看一眼那个讲谈会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结果是,讲谈会确实十分无聊,无聊到自己快看睡着了。
“啊米诺斯!*阿戈尔粗口*!对面是不是开了?穿烟把老子一枪狙死了!”哈里的粗口将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英格尔斯又吵醒了。
英格尔斯有些心累,别人的学长对学弟都是各种照顾,自己的学长却是个有网瘾的颓废躺平青年,学习上不仅不能帮助自己,反而还要抄自己的作业,甚至还要蹭吃蹭喝。
“下面,让我们有请学生会会长歌蕾蒂娅同志做最后的报告。”
“‘歌蕾蒂娅’?是个女生的名字,让我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哦?领导还要给她鼓掌!”如此高规格的举动让英格尔斯越来越有兴趣了。
……
“啊?是她!”
“叫啥呢?我都听不见脚步了!*阿戈尔粗口*,又输了!”有些输急眼的哈里直接打出“gg”退出回到了大厅,他摘下了耳机起身想看看英格尔斯为什么发出怪叫。
“是她!是她!她竟然是学生会会长!”英格尔斯不可思议的向哈里指着屏幕中的那个女人。
“什么东西?呵……我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歌蕾蒂娅会长吗,你这么惊讶干嘛?你没有见过她吗?”
“当然没见过。”
英格尔斯有些颤抖,他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歌蕾蒂娅那富有磁性的冰冷嗓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如今的社会变革不能从过去,而只能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它在破除一切对过去的迷信以前,是不能开始实现自己的任务的。从前的变革需要回忆过去的世界历史事件,为的是向自己隐瞒自己的内容。而如今的变革一定要让死人去埋葬他们的死人,为的是自己能弄清自己的内容。过去是辞藻胜于内容,现在是内容胜于辞藻。”
“她在说什么呢?”哈里有些不知所云。
“嗯……政治与经济学书上的原话,你难道考前没背过?”
“没……没,我考试都是靠作弊挺过来的。”哈里知道再聊下去要出事,于是立马扯开话题,“我们……还是继续听吧。”
……
“下面,我将宣读这次阿戈尔国立大学入学考试的前十名,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于今日下午四点前来行政楼C四楼校长室领奖。”
……
“奇怪!我来学校两年了也没听说过在开学典礼上有什么领奖宣读啊!而且成绩什么时候出的那么快了?”哈里挠了挠头,坐在英格尔斯的身旁。
“可能是从今年开始的吧。”不知为何,英格尔斯的心中渐渐有些慌乱,歌蕾蒂娅顿了一下,开始念名字,而第一个人就是——英格尔斯!
……
下午一点,校长室内。
“报告结束了?来,喝点咖啡解解渴。”男人将一杯咖啡递给刚刚结束汇报的歌蕾蒂娅,之后拿出一叠白纸,现场批改了起来。
“你的报告做的很好,不亏是你。”
“赞美的话就免了。如果真想谢谢我下次就自己去讲。”歌蕾蒂娅喝了一半后将杯子放回桌子然后仰靠在沙发上,站在演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一个小时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现在只想小憩一会儿。
良久,她转头看向正在批改试卷的男人,“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一定认为他是第一,你封存了他的试卷,直到现在才批改。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些老师批卷子批的有多头痛?”
“因为信任!就如同‘他’相信我们一样,我们也要相信他。”片刻功夫,男人已经将试卷批改完了一大半,他感叹道,“全部正确,他可能是近几年来唯一的一个满分了。”
“呵……你真认为他是‘博士’。”
“不确定哦。”男人继续拿笔批改,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页——那是草稿页。
他的表情突变,但又立马归于平静,“真是有趣。你来看下这幅画。”
“怎……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查过英格尔斯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伊比利亚土生土长的农民,他有一个发小,叫维什戴尔。但……”男人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但这个人不是维什戴尔,这个人是……”
“我知道她是谁,但请就此打住。”男人打断了歌蕾蒂娅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收起了白纸放回了文件夹,重新倒了一杯咖啡,“这件事暂时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先回去通知斯卡蒂和劳伦缇娜盯他再盯紧一点。然后查看一下当天考试的监控,如果有异常的话立马告诉我……斯卡蒂是当天的巡视,也要问问她。”
“我不否认你的决策,但……这件事情还要瞒她们多久。”
“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男人起身,看着窗外,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他陷入了短暂的亢奋中。
传说几百万年前,萨卡兹的祖先曾主张修一座名叫“巴比伦”的通天铁塔,但就在快建成的时候,神明发怒降下惩罚毁掉了这座塔,以断绝天地的沟通。
炎国的《国语•楚语下》也有相似的记载: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
……
阿戈尔国立大学始建于泰拉历XX39年,但由于伊比利亚内战一直拖到45年才完工。
他的建立者弗朗西斯科一世建造这所学校的目的是为了培养“真正的贵族精英”,后来战争结束弗朗西斯科一世还政于民,共和政府将办校理念更改为培养“忠于祖国的精英”。
国立大学自建立以来,为世界各国政府培养过几千名政要人物,甚至还有小国的领导人。
英格尔斯走在挂满各种影响历史进程的人物画像的走廊上,心中忐忑不安,他还是第一次被校长这一级别的人物接见,在阿戈尔农村的时候,虽然自己拿过很多奖,但是最多只见过乡长,拿官方的话来说是从城里来乡下路途遥远,领导们又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
这次拿了第一能见校长对英格尔斯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惊喜。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校长室门口。见门还是关闭状态,他轻敲了三下。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英格尔斯扭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外貌有些苍老但十分魁梧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三杯咖啡,其中一杯已经喝了一半。
看到英格尔斯,对方显得很兴奋,他几乎是立马起身给了英格尔斯一套过于热情的吻面礼。“你好小同志,你就是英格尔斯吧。”
“额……对。你是校长?”
英格尔斯刚准备鞠躬就被对方拉着坐在了沙发上。
“我是狄克科夫校长,很高兴见到你,现在是两点钟,你来的很早,所谓早起的黎博利有薯片吃,真是‘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啊!”
虽然不知道来的早和大炎《滕王阁序》里的诗有什么关系,但英格尔斯还是被校长的热情感染到了,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
“来,先喝杯咖啡。我去给你拿奖状。”英格尔斯只好轻轻接过那杯全满的咖啡,然后看着校长在一堆文件中翻找。很快,校长就拿来了奖状。
这种金黄色和红色为大篇幅的奖状让英格尔斯有些疑惑,这特么不是炎国式的奖状吗!
看出眼前小伙的心思后,狄克科夫校长哈哈大笑,一再表示这是金箔制成的限量款,然后拿出一张十万龙门币的支票塞进了英格尔斯的口袋里。
“……谢谢校长。”
“别那么紧张,相比较奖状和支票,我这里还有对你更重要的东西。”
狄克科夫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在英格尔斯的面前。
那是一只标准的白色信封,没有贴邮票,也没有邮戳,甚至没有封信!
它的正面则是几个娟秀的手写字,“海因里希·英格尔斯收”。
英格尔斯觉得嘴唇发干,伸出手去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校长您是怎么得到这封信的?”
“前些日子我到你们的小村子察访,你妈妈亲手交给我的,她说务必要亲手交到你的手中。”
儿子:
我们收到了你成绩单的复印件。
你做得很好,远比我想的要好得多。
我很希望这一刻我在你的身边,来到你的学校,握住你的手,说一声“你辛苦了,儿子。”
但是我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我也不能穿着那种衣服去给我的儿子丢脸。
你现在是阿戈尔国立大学的学生了,我不能在和以前一样每天都陪着你了。
维什戴尔想要去找你,但被我阻止了,我很抱歉,毕竟你们已经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了。
我们下一次的见面时间应该在明年的一月份,我很期待与你的再会面呢!
爱你的妈妈。
英格尔斯沿着折痕把信恢复原状,放回信封里,用阿戈尔国立大学的校徽别针将它穿过,别在了自己的胸前。他感觉自己马上要哭出来了。
“阁中士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一直都有人关注着你的!”狄克科夫校长拍了拍英格尔斯的肩膀,“回去吧,你还要继续生活呢!一个真正的man可不会哭鼻子!”
“嗯!谢谢校长!”英格尔斯点点头,喝光了咖啡,准备离开校长室。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校长盯着英格尔斯的眼睛,“劳伦缇娜说你绘画天赋很高,改天能不能帮我画一副肖像。”
“啊?她那是乱说的,我从小学开始最不擅长的就是画画了。”
“是吗?那我可能搞错了。”校长看看表,继续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都相信你。”
“我明白了。”英格尔斯抓抓头,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狄克科夫校长从文件夹中取出了一叠白纸,那是英格尔斯入学考试的试卷,上面一页一页写着各种文字、符号和算式,翻到最后一页,画风忽然一变,风格凌厉,跃然纸上,画中的人物几乎快要跳出来。
那张纸上画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窗台上,上面有白色的杰拉尔顿腊花垂下,他们并肩眺望着远处的一艘移动战舰。
男的那个身穿一件长罩袍,女的那个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和尖头高跟鞋,四只脚一起晃悠在窗外。
“好久不见,‘博士’!”校长看着那幅画,轻声地说。他取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叠白纸,看着它在壁炉里慢慢化为灰烬。